第三十九章一封家书
上一章正讲到，知青林则裕正与九连城强痞“黑虎”全力拼打，“黑虎”凭借着自己强健的身体和藏有机关的手套，逼得知青林则裕只能步步后退，毫无招架之力。
退却中，林则裕突然抓到了一根齐眉短棒，一人高、一护粗，应该是盗林人有意砍下的一根要拿回用于做锹镐把的材料。这一趁手木棒到手，让林则裕回想起，前不久在大队民兵集训时，大队民兵连长王浩刚教给他的几组拼剌刀的动作。这一下，场上的战况明显地出现了反转……
也正在这紧要关头，远处传来一阵阵高喝，青年点的后续援军向这边奔来……。
这一下，“黑虎”这边的阵营大乱，不少人也不敢观战了，拉起自己的柴车欲夺路狂逃，此时的这些人就觉得爹娘给自己生的腿太短或者太少。
后续增援上来的林德和、郑世英等一众发现，现有对方的人多且散布的范围也大，不便于围歼。于是，一部分知青负责堵截，一些知青随手从身上掏出火柴，将近处几辆没有逃脱的柴车点燃。
烈火干柴，火借风势。
九连城一众人从没料到、更没有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只要能保命就行，大家纷纷弃车急遁。
此役大捷。
得胜归来的知青们谈笑风生地向村民讲述着他们各自的英雄事迹，并做好各种准备以应对来犯之敌。只是后面的形势状况正如九连城“黑虎”所说：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那场“火烧柴车”的战斗，它所产生的强大的威慑力，是全体知青都没有想到的。那就是从此以后，再就没有见到过河前来砍柴拾草的人。
一天，王立渠很神秘地递给张援朝一封已经拆封的家信，信上的邮戳标志着此信是从丹东九连城的邮递渠道邮寄过来的。张援朝疑惑不解，抬头望了望王立渠，看到的是王立渠正在用微笑向他轻轻地点着头，示意此封家书他可以观看。
信封并不厚，轻轻抽出，里面是两张信纸，但首先映入眼帘是字迹工整、刚劲有力的字体，那是王立渠父亲的字体，这个字体，张援朝在上次春节前去王立渠家送信的时候就见过。
记得那是在那次探访就要分手的时候，张援朝都已经走到大门口，王立渠的父亲突然想起来什么，喊住了张援朝，并让他口报一下他家门牌地址，说如果在案件上突然会想起什么不明的情况，因那时没有手机和家庭电话，他可以亲自登门求访。就是在那个时候，张援朝看到了王立渠的父亲在一张便笺上，曾用这样的字体写下了张援朝家的住址。
来信上的内容不算长，内容是：
立渠吾儿：
你托张同学捎回的口信已获悉，并知晓你的近况。你对案情所做的前期工作确有成效，说明儿有进步，父甚欣慰。
1、所提供案发现场的详实绘制图形，这对分析案情很有帮助，这是其一；
2、案件虽小，但关乎上山下乡国策，视点的层面很到位，这是其二；
3、关乎着你们知青与当地贫下中农和社员之间的感情融合和基本信任，这是其三；
4、详尽提供案发后，当地周边民众的各种议论反映以及提供周边的石城公社拉练灭狗的相关信息，这是其四；
只是唯有一事，有关你独自介入案件，并探访当事人之事有显鲁莽，以后要特别注意，这是公安部门的事，你们知青只需做好协助和配合即可。
渠儿，年前，我已托丹东市公安局孙科长协办此案，孙科与同部门民警小李（携警犬一只），着便装，以春节亲戚走动的名义驻进夹河大队胡主任家，进行暗访。现案件已有眉目，大致情况我简略抄录如下：
在夹河三队，警犬在民兵连长家的菜窖里找到那头陪葬猪仔，由此大队革委会全体班子成员坦白了事件的全过程，指认了案件的相关物证并对此事件做出了批评和自我批评。
具体情况大致如下：
夹河全大队有军、烈属共23户，其中五保户3户、特贫户8户。
五保户宋成玉（56岁）长年患咳嗽、哮喘疾病。今冬发作更重。大队赤脚医生提议用猪苦胆，猪胆味苦、性寒，瓦片煎制可入药。只是一时无法采到。
此时恰值夹河二队马秀花姑娘溺水身亡，尸体失踪，马秀花母亲李淑华执意将家中所养猪仔（近八十斤）陪葬。生产队委认为此种陪葬做法不妥，几次阻止无果。
情况反馈到大队革委会，经全体班子研究决定：从大队的全盘工作考虑，指示二队队委可采取表面迎合其母的要求，待将猪陪葬完成之后，由大队民兵组织再行偷梁换柱，执行下一步方案。
计划：挖出猪仔，其胆予五保户宋成玉用药（已落实），其肉，春节送全大队军烈属每户二斤（待落实）。
大队革委会议价以毛重0.64元一斤将钱款返回给李淑华，明面其名是对马秀花生前优异的工作表现给予的物质表彰。
以上事实，真实可靠。（后面是大队革委会全体班子的签名）日期在后。
情况说明：这种做法欲达到以下四种成效：
1、解决了五保户宋成玉的用药之急；
2、解决了今年春节全大队军烈属的拥军、拥烈走访的物资准备；
3、以猪换钱，可以给“优秀社员马秀花追悼会”准备了物质奖金；
4、全面纠正了李淑华“以猪代罪”的错误做法。
只是此项措施在动作时，中途出现纰漏。执行任务的基干民兵两人，当晚在墓穴挖出猪仔，在抬猪往回的路上，由于天黑路滑心急，其中一人崴伤了脚踝，致使马秀花墓穴回土不及时，被天明的放羊人发现。
窃猪事件出现后，大队革委会没有端正态度，及时正确处理事端，而是欲盖弥彰，企图推脱责任，从而造成知青和当地群众出现感情上的裂隙，这是我们大队领导和全体革命群众都不希望看见的。
我们夹河大队革委会全体班子成员一定会在此次事件中汲取教训。考虑到日后的工作，恳请上级领导在处理事情时给予组织内部处理。
此信别传阅，看完后烧毁，切记。
父字春节后XX日期
信的内容言简意赅，很像是对一份案宗上面转抄下来的其中片段。张援朝看完后，一边将信纸装回信封，一边问王立渠：“看到了这封信，你这些天的一肚子的黄尿也该清空了吧？”
“咳---，这世上的事，有好心，但不一定都能办成好事呀---。”王立渠回答道。然后他又补充地说：“这都是被穷闹的，当个领导也真不容易呀！尤其还想当个面面俱到的好领导，那就更不容易了。”
“他们不容易不假，可咱们也不容易呀，为了这事，咱们知青不也为此背上了黑锅吗？”张援朝紧也是一声喃喃的叹息。
“行了，我现在仔细想了一下，如果大队胡主任他们在这件事上，真能做到一箭四雕、面面俱到，咱们知青在明面上，能帮他们担一把就担一把吧。“王立渠此时的这段话，能看得出他此时内心，已是心平气和、大度宽容了。
只见王立渠舌一伸、脸一红，面呈惭愧之色：”只是没想到，这事让我横加这么一搅和，反倒让他们在组织内部背上了黑锅，这让我反倒觉得不大好意思了。”
张援朝一把握住王立渠的手，那两只略显粗壮的手此时碰在一起，就犹如是两颗火热的心碰撞在了一起。
再往后的日子，青年点个个是闲的蛋痛。隋学成躺在炕上，还是翻来覆去、饶有兴趣地品味着他的杰作：
“绞嘴磨牙守国王”，
“精打细算邹德良”，
“孝子贤孙援朝张”，
“夹河双林二匹狼”。
谷源礼闲着没事，就拿出他用扑克牌改造成的《“满汉全席”精品菜肴册》，听说最近他又把夹河三队的那几个女同学也编入其中了，说是要拓展和培养一下他的味蕾，提高一下他平时的伙食质标准：
精蟹----丛月玲；精虾----王稳华；
鹿茸----梁爱枝；山鸡----魏春荣；
烧鸳鸯----崔苓；炸飞禽----孙涛。
谷源礼的这个举动，不久就传到了夹河三队的那些女同学的耳里，她们对谷源礼能把她们的名字与奇珍异味的飞禽走兽划为一类，显然是比前面转悠悠青年点女同学要高看了一个档次，感动之余，就备好饭菜专门盛情地邀请他去了一趟夹河三队青年点。
当熬得粘糊糊的玉米小碴子粥端到了他的跟前，成盘的玉米饼子端上了桌，咸菜虽不经典，但也有两样。然后六个女同学笑脸如花地围着桌前，热情地陪着他一个人说话。
此时的谷源礼是嘴上吃着这个碗里的、眼睛还盯着盘里的，脑子还想着锅里的，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周边的女同学一眼。那一个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活脱脱得像一个饿死鬼投胎，弄得在场女同学痛定思痛、有苦难言，本来一个很浪漫的策划，结果请来的主角是一个只会吃盒饭的群众演员。
邹德敏是青年点里年龄最小的一个，他是随着他哥哥邹德良从别的学校转到了这个青年点。他这个人很用功，平时总能看到他嘴里咬着半截子铅笔头子，在皇历牌的小纸上写着什么，探近一看，原来是在练习写着一些四楞句：
……
巴掌饼子当干粮，
一碗盐水当菜汤，
全月不见菜和油，
走路左右甩裤裆。
上山捉蛇充脂肪，
捕捉青蛙下水塘，
腿上咬上一蚂蟥，
吓得知青直喊娘。
……
有趣的是，他那活络的小脑瓜子最近又学起了当地东北二人转《小拜年》，学的是那有腔有调、有模有样。其实学二人转也没啥，尤其有趣的是，他是把东北二人转《小拜年》的热烈、欢快的曲谱，配上了他以往写的四楞句，两者混合在一起，听起来，还真是另有一番情调。
……
巴掌饼子当干粮呀啊——，
一碗盐水当菜汤呀啊——，
不见菜和油呀啊——，
走路左右甩裤裆呀啊——。
也不论那男和女呀啊——诶哟哟哟哟、诶哟哟，
走路左右甩裤裆诶啊诶哟哟哟哟诶哟左右甩裤裆呀啊。
上山捉蛇充脂肪呀啊——，
捕捉青蛙下水塘呀啊——，
腿上咬只蟥呀啊——，
吓得知青直喊娘呀啊——。
也不论那男和女呀啊——诶哟哟哟哟、诶哟哟，
吓得知青直喊娘诶啊诶哟哟哟哟诶哟知青直喊娘呀啊。
……
年后青年点里的伙食，真像邹德敏口里唱的二人转一样。青年点里的知青们生活，也真是苦中含着甜、甜里包着苦。
记得不知是哪一位哲人说过：罪莫大于多欲、祸莫大于不知足，要忍得住苦行僧的自律，将来总将会赢取优秀。
知青们现在如此，可能正是在实践着这句名言。
